left-hander 1/2

好像是畢業製作的那一年.
必須大量閱讀一堆文字來寫劇本開始.
我愛上吉本芭娜娜的書.
她的文字不瑣碎.很簡單.
她的人物總有一種平靜又不凡的特質.
看完後.通常也會有安靜的效果.

前年夏天.
我看的是阿根廷婆婆.
因為跟當時困擾的事情正好契合.
所以看完後整個心情大好.

最近回台南的路上.
是帶著"盡頭的回憶".
隔天晚上就看完了.
而從台南回台北的路上.
客運的時間很長.
長到我有足夠的時間發足夠的呆...
長到想起好多關於家庭.關於童年這件事.

從以前就有一個很大的困惑.
為什麼我跟家人有太多的不一樣？
我的家庭很小.規矩很傳統.當然也很保守.
我的家庭通常很安靜.不太表達愛.
我的家人雖然吵吵鬧鬧.但緊緊相繫.至少型式上是.
只有女兒離家最遠.
我知道這是爸媽最大的放不下...

我一直以為.
我的不一樣.
是因為最小的女兒.
與哥哥的年齡差距大.
與父母的差距更大.
所以顯得格格不入...

就在車上的這一天.
我發現.
或許不僅止於如此...

或許我的漂流.我的看似獨立.
我的任性.我的男孩子氣.
但又沒有因此成為叛逆小鬼.
是因為我不只有一個家庭的教養.
我還擁有了一段很長的時間.另一個家庭的味道.
我還接受了另一個全然不同的家庭.
帶給我不同的影響.

從小我就不知道怎麼解釋.
我有一個阿姨.一個姊姊.
阿姨不是有親戚關係的阿姨.
而姊姊當然也不是親生的姊姊.
就只是一個很簡單的稱謂.維繫著我們的關係.

在那個家庭裡.
我得到的是與我的家庭全然不同的氣息.
在那裡.我們坐在客廳看電視吃晚餐.
在那裡.我們喜歡旅行.
在那裡.我們會去逛夜市.
在那裡.阿姨會開車帶我兜風.
在那裡.我什麼都可以說.

我在阿姨家.沈迷電視遊樂器的超級瑪利歐.
從姊姊那裡知道.城市獵人與天龍八部.
還有倚天屠龍記.亞森羅蘋.福爾摩斯.甚至少年快報.蠟筆小新.
有一年我偷看姊姊的情書被發現.羞得大哭.
姊姊最後拿出幾封直接讓我盡情欣賞…

姊姊還有一個弟弟.大我六歲的哥哥.
從小就酷酷的.不愛跟我打交道.
只會跟姊姊一起捉弄我.
在他眼裡.我是一個會搶走他玩具的小鬼.
一個搶走他媽媽的臭猴子.
每次離開阿姨家我習慣與每個人道別.每個人都要說再見.
唯獨刻意跳過他.
一直到我長大了.六歲的距離看來沒有這麼不近不遠了.
他才開始心甘情願幫我修電腦.不再動不動罵我笨.
一直到現在.
我們都保持著很熟悉.但又裝作陌生的距離.
有一陣子爸媽的友人暗示著要把我們湊一塊.
只有兩家人當笑話看.
因為.哥哥就是哥哥.猴子還是永遠的猴子.
但我很真心的覺得.
能當阿姨的媳婦一定很幸福.
但我不用.
因為我本來就是阿姨莫名其妙跑來的小孩.

阿姨疼我.
眾所皆知.
那種疼與媽媽的疼不一樣.
我到很久之後才能分辨得出來.
媽媽的疼是放心裡.
阿姨的疼是溺愛.藏不住的那種.
我很幸福.
因為我兩者都有了.

而回憶最可笑的地方.
就是發覺大人的幼稚.
與阿姨家庭的關係.
一直認為外人是不懂的.
有一次在學校被老師責罵.
忘了是為了什麼事.
只記得老師說.
什麼都阿姨.阿姨.阿姨的.
如果有一天你阿姨有一棟房子.
你覺得她會給你.還是你姊姊？
只記得當時不太懂其中的意思.隱約只覺得殘忍.
所以任性的回答.
"我不在乎"

現在想起來.
覺得對一個十歲的孩子.這樣的比喻太深奧.也好笑.
現在我會真心的回答.
“我不在乎”
因為.
那真的不重要.

還記得.
第一次穿小學制服.國中制服.高中制服.
我都特意走到阿姨家.
那成為一種儀式.
讓阿姨知道.
沒有一起住的這個孩子.
又長大一點了！

一直到最後決定在台北工作.
沒有人同意.
我也只是讓它淡淡的成為一種看似無可奈何的選擇.
只有阿姨.
全然的贊成.
因為她懂.

因為她看到的這個孩子.
是全全然然她所認識的樣子.
她知道可以.
在她的眼裡孩子大了本就應該離開.
無論對姊姊.哥哥.還有我.
都是如此的.
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孩子在她的小孩離開後.
溺在她身邊好一段時間.
但終究是要離開的.

對我而言.
此生中能夠擁有另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家庭.
裡面任何一個成員不求回報的愛.
還有這個家庭帶給我任何有關於情感上的維繫.
還有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讓我看到人生有很多不一樣.
都是非常珍貴的.